至于格朗太尔,从中午起,他就不限于葡萄酒了。葡萄酒是梦幻的平庸的源泉,对那些较真儿的醉汉来说,葡萄酒仅仅受行家赏识。酒醉人之力,可分妖术和神术,而葡萄酒只有神术。格朗太尔贪恋醉乡,是个无所畏惧的酒徒。醉酒的妖魔在他面前张着血盆大口,非但吓不住他,反而吸引他。他丢下葡萄酒瓶,又操起大啤酒杯。大啤酒杯,就是无底洞。他手头没有鸦片,也没有大麻,要让脑子进入蒙眬和迷茫的状态,就只好乞灵于由烈酒、黑啤酒和苦艾酒调成的混合酒。这种混合酒劲头十分猛烈,能极度迷醉人的神经,而灵魂也就像铅块一样,沉入啤酒、烈酒和苦艾酒这三种酒气中。这是三重黑暗,天上的蝴蝶也会沉溺其间,在这凝聚为蝙蝠膜翅状的迷蒙烟雾中,化出三个无声的疯魔,即梦魇、夜魅和死神,盘旋在沉睡的普绪喀 [7] 的头上。
然而,格朗太尔远没有醉到这样可悲的程度,却快乐得像个神仙,博须埃和若李则凑趣助兴,三人频频碰杯。格朗太尔还摇唇鼓舌,大肆发表奇谈怪论,同时手舞足蹈;只见他领带解开,两条腿骑在圆凳上,左拳头神气十足地顶在膝盖上,左胳臂弯成折尺状,举着一满杯酒,冲着肥胖的女佣水手鱼,庄严地发出命令:“将殿堂的大门敞开!让所有人都进入法兰西学士院,都有权拥抱于什卢大妈!干杯。”